空气里泛着一股说不出的喜悦味道,所有迹象似乎都在昭示着一个百年盛世的到来。对于我,一个14岁的孩子来说,我只觉得这年夏天比起哪一年都要来得浮躁。
我和父亲的关系也在那年降到冰点。青春期特有的叛逆让我像一头狂躁的小兽,叛逆而没有方向。戒尺对我没有了效果,父亲开始对我厌恶,直到对我不闻不问。
父亲是个直来直去的人,总是把心事写在脸上。那段日子里,我在父亲脸上看到的最多的是哀莫大于心死。
那时候如果说我对这个家还有什么留恋,唯一的便是爷爷。
我喜欢爷爷,喜欢他身上那古色古香的韵味。爷爷写得一手好字,小时候分不清好坏,只记得那扑鼻的墨香让我迷醉,现在偶尔翻出爷爷的手书,才恍然发现,那几十张的手书上,临的都是王羲之的《丧乱帖》,字里行间都是笔走龙蛇的态势,王右军萧索丧乱的风骨被他仿出了八九分。我实在想不到,当年爷爷心里竟然藏了如此深的悲怆。
那年爷爷的双手开始变为黑色,虽然还未溃烂,却也看得出来有些异常。但是爷爷依然镇定,生活依旧。
我时常想,要是没有那件事,爷爷的怪病或许会缓上几年,爷爷却坦然地说,都是命数。
一切都开始于李三宝的来访。
这个叫李三宝的男人是傍晚到我家来的,我开的门。李三宝40岁左右的年纪,个头不高,黑黝黝的脸庞泛着红光,身板有着庄稼人特有的健硕。他肩膀上扛了一个塞得满满的麻袋,腰杆却挺得笔直,似乎那袋东西没多少分量。
我正错愕,他先笑了,露出一口黄牙。
“茄子小叔!”他是一个大嗓门,声音沙哑。
被一个40多岁的男人喊叔,这还是头一次。我傻乎乎地站在那里,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他见我一脸迷茫,开始急了,嗓门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