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缘由天定,由心生。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问世间情为何物?而非人的意志所能掌控也!
一
阿郎从太古机场出来就打的直奔那个叫做何厝的小镇,但以前
阿媚居住的小屋却是大门紧闭,门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显然此间主人已经很久没有在这里居住了。阿郎返身往回走,不知不觉来到了何厝炮台,他也不知道怎么会走到这而不是尽快赶到
阿媚的身边,看着这被当地政府称作古迹的炮台,在阴沉沉的暮色中显得是那么苍凉,海面上也是乌朦朦的一片,偶尔有几只白鹭在阿郎的眼前振翅飞过,也许是天气原因,此地的游人很是稀少。。。。。
{先生,买串花吧!
伴着那声银铃般的叫卖声,阿郎同时也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白兰花香,眼前出现了一个看上去才十八九岁的姑娘,个头不大,身材却出落的挺好。小脸蛋红扑扑的,额头上因为一直在不停走路的缘故滴着细小的汗珠,手里拿着一大串香气扑鼻的白兰花,那模样很是可。
:“这花怎么卖啊”
:“不贵的,先生,才两块钱一串!”阿郎从裤兜里掏出一张五块的纸币,递给了姑娘:“不用找了。”
:“那谢谢先生了,祝你玩的开心。”
阿郎接过姑娘手中的花:“姑娘,这里还有啥好玩的地方啊?”
姑娘莞尔一:“有啊,只是天色已经晚了,不知道你明天还在不在啊?”
:“我要很久才会走呢,明天我再来,你能给我当导游吗?”阿郎自己也明白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但姑娘却很爽快的答应了:“好啊,不过要给小费啊!”
阿郎笑了:“可以啊,你叫什么?”
:“我叫
阿媚,你怎么称呼?”
:“就叫我阿郎吧,大家都这么叫我。”
:“嘻嘻,有意思。那明天早上八点咱们还是这里见!”
:“好的,不见不散!”阿郎说完姑娘就似一阵风样的跑了,但阿郎还是感觉到姑娘看他的眼神有点异样,到底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对于他这个外乡人来说这里的一切他都感觉很好奇,他也有个习惯,就是每到一地会到每个风景名胜地去走马观花一番。这次到厦门公干已经半个月了,今天是第一次抽空到何厝炮台来玩。就遇上了
阿媚}
二
一阵刺耳的手机铃音把阿郎拉回了现实世界,是念君打来的:“阿爸,你到了没有哇?”
:“我到了何厝了,但是这里没有人啊。”
:“我们在大磴岛集贸市场这边,你快来吧!”
:“好的,我马上打车过来。”
阿郎跑下炮台,走到镇上拦车,并让司机尽量快点。。。。。。
一小时后,阿郎终于到了大磴,来到了
阿媚做高粱酒生意的店铺里,眼前的景象让他顿时感到举步维艰,眼尖的念君已经看见他了,开始嚎啕大哭:“阿妈呀,阿爸来了!”
阿郎缓缓进入了临时摆放的灵堂里,思郎也看见了阿郎,开始失声痛哭:“阿爸呀,阿妈等你等得好辛苦啊!”
俩丫头的哭声很是瘆人,阿郎感觉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千斤巨石一般,连呼吸都很困难,他走到
阿媚的榻前,看着那张被病魔折磨了许多年的苍白的脸。好久才伸出手去在
阿媚的脸上轻轻的抚摸着,这时他才发现
阿媚的双眼还没有完全闭上,阿郎知道
阿媚死不瞑目的原因,而他自己就是罪魁祸首,让
阿媚苦苦等了十八年没有结果。到最后结果变成了这样,那是阿郎这辈子都无法偿还的债,也会是他这辈子心中永远的痛。阿郎在
阿媚的眼睑上方往下捋,
阿媚的双眼终于闭上了,与此同时,阿郎感觉手上有湿润感,
阿媚在眼睛闭上的时候竟然会有几滴眼泪滴出,阿郎终于忍不住了,眼泪也是刷刷的往下流,哭声几乎没有。只是哽咽着。。。。
{:“
阿媚,谢谢你陪了我一整天。”阿郎是由衷的发出从心底的感谢之语的,早上七点半就在昨晚约好的地点等阿郎了,而且很仔细的带他游遍了整个小镇的每个角落,也让他了解了许多当地的风土人情,中午那顿地道的冬粉鸭也让阿郎感觉特别美味。
:“感谢话就不必多说了,再说我也不是白陪你的,你还没付小费呢!”
阿媚俏皮的答道。
阿郎这时才想起应该付费的,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从皮夹里抽出一张百元的票子:“这些够了吧,要是不够你尽管开口。”
阿媚把头一斜,两眼不住的闪烁着:“要多少好呢,我还没有想好呢!”
:“那我岂非要欠你人情啦,那要还到什么时候是尽头?”
:“那你就准备着还一辈子吧!”
阿媚这句话是脱口而出的,好像没经过思考一般。阿郎却怔怔的看着她有些不明就里,面对着这个才二十的小姑娘(上午游玩的时候她亲口告诉他的,而且他也没有隐藏自己的真实年龄,他们俩相差整整一轮。)十二岁的距离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命的是阿郎已经结婚,儿子已经三岁了。虽然看出
阿媚对他有好感,本能的反应这肯定是不可能的事情。
阿媚看着阿郎那副模样有点忍俊不禁:“好啦,别为难了。就先罚你陪我吃顿晚饭吧!”
阿郎笑了:“这么简单?”
阿媚调皮的说道:“今晚我亲自做扁食给你吃,不过你要打下手。”
:“行,你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
俩人到菜市场买了些肉和包扁食的皮子,来到了
阿媚居住的地方,那是典型的闽南地区风格的建筑,砖木结构的平房。采光不是很好。只见
阿媚很利落的用菜刀把肉剁成了一个个小块,然后放进一个盆里,又从屋门后提溜出一只水桶,上面还拴着一根长长的绳子:“走,去井边!”
阿郎跟着
阿媚来到村子里的一口古井边,看着她把水桶放进井口。那绳子在一点点的往下延伸,她的手忽然一抖。然后开始奋力往上提桶,不一会便把一桶水吊了上来,把阿郎看的目瞪口呆。等到
阿媚把肉完全洗干净了他还没有回过神来,直到
阿媚拍了他一下:“下面就该你表演了哦!”
阿郎把胸脯一拍:“没问题啊。”
阿媚从碗柜里取出一只类似于石臼状的东西,把洗净的肉块放了进去。对着阿郎:“你就这样,直到肉变成肉泥。”然后稍稍做了几下示范,阿郎接过工具开始用力捣鼓起来。还真不是轻松的活,没多久阿郎便感到有些累了,同时也想不明白这里的人为啥不用刀直接把肉剁碎而选择这种方式。想想自己老家已经开始用绞肉机了,连刀也懒得用了。
阿媚坐在阿郎的对面用手托着下巴,看着他奋力捣着肉块。。。。。。}
三
:“干你老母!”随着一声大吼,灵堂里冲进一个彪形大汉。进来后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冲着阿郎奔去,阿郎还没有反应过来,脸上已经挨了重重的一拳。阿郎一个趔趄后便应声倒地,嘴角边流着鲜血,与此同时,思郎和念君不顾一切的冲了上来。护在了阿郎的面前:“舅,不要打我阿爸!”
被思郎和念君称作舅的大汉嘴里喷出一股浓烈的酒味,眼睛里满是红红的血丝,他伸出粗大肥硕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阿郎:“瞧你把我妹子害的,你还是不是人?”
阿郎低首摇头:“我是罪人,思郎,念君。别拦着你舅。让他狠狠的揍我!”
念君哭着喊道:“舅,阿妈说不要怪阿爸!”
阿郎斜倚在地面上看着大汉,看来他就是
阿媚的哥哥了。俩人从未见过面,谁也不会想到第一次见面会以这样的方式开始,大汉的嘴里还在大口的喘着粗气:“要不是看在我这俩丫头的面子上,我非剁碎了你喂狗!”
阿郎此时是百感交集,心里的重压感越来越强烈。重得已经无法承受了,他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到下了。思郎和念君的哭喊他也没有听见。。。。。。
{
阿媚看着阿郎把第二碗扁食风卷残云般的吃下后,看着阿郎在抚摸着自己的肚皮就忍不住笑了:“够了吧?”
阿郎点点头:“太饱了,实在是太好吃了。”他也没想到世间还会有如此美味的东西,看似很简单的配料却同样能够达到如此完美的效果:“这扁食好像是南平沙县的吧?”
:“是,我就是地道的沙县人。”
:“那怎么会来厦门?”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爸妈就是那人,我出生就在这里了。”
:“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我阿爸阿妈都去世了,还有一个哥。”
:“哦,那他一会会回来吗?”
阿媚轻轻叹了口气:“他因为打架斗殴还在监狱里服刑呢。”
:“对不起。”阿郎没想到会问出这样的结果,而此时天色已晚。自己再呆在这里恐怕有些不妥,毕竟人家一个女孩子单独居住。就是被左邻右舍看见了也会引来非议的。心里有了这想法,他的眼光变得游离起来。不住的往窗外看。
阿媚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起身从长条上端起一盏煤油灯,用火柴点燃了。屋子里变得敞亮了许多:“又是意想不到吧?”
阿郎有些疑惑:“你们这没电吗?”
阿媚摇摇头:“有,但我们家一直用这个,因为我现在没有收入啊。再说也用习惯了。”
阿郎的心里突然感到很不是滋味,他没想到姑娘会在如此恶劣的生存环境下生活。就靠着卖花那点微薄的收入维持:“你想不想有个固定工作?”
阿媚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我做梦都想啊,但没有熟人和关系怎么找啊?”
阿郎打定主意要帮助
阿媚了:“我和集美那里一家纺织厂的厂长关系还可以,我们现在也在他的厂里安装设备,明天我帮你说说。行的话你就到那去上班吧!”
阿媚高兴的跳了起来:“太好了,谢谢你。阿郎!”
阿媚的话音刚落,外面的夜空中响起了一声炸雷,而后便是强烈的闪电光。瓢泼大雨随后就倾泻而下,
阿媚跑到窗前把窗子关上,回身看着阿郎:“这雨不会停了,你走不了了。”
阿郎不住的摇头:“这样不合适吧,再说你这又没有我可以睡觉的地方啊!”
阿媚忽闪着大眼睛:“你是不是嫌我穷?”
阿郎摇头。
阿媚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阿郎:“那是因为我不漂亮?”
阿郎还是摇头。
阿媚仍然不放弃地问道:“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留你?”
阿郎这时只有摇头和点头的份了。
:“昨晚我回家想了一夜,那是感觉。我感觉你就是我今生一直在等待的那个人!”
:“可是。。。。。。”阿郎有些语塞,后面我已经结婚的话始终说不出来。
:“别说什么可是了,跟我进屋。”说完不由分说就拉着阿郎的手进了自己的闺房,房间里黑黑的,她把阿郎按在床边坐好。自己又出去到堂屋把煤油灯拿进来:“我知道你的难处,你也不用为难。总之一句话我不会怨你怪你。”说完就一口气把油灯吹灭了。。。。
雷声阵阵在响,风声雨声交织在一起。好像在开始演奏一曲凄美的乐章的前奏。。。。。。}
四
当阿郎悠悠醒来之时,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海平面上冉冉升起的太阳,还有思郎和念君那焦虑的神色。
:“阿爸,你吓死我们了!”念君留着泪说道。
思郎手里端着一碗阿郎很爱吃的文蛤炖蛋;“阿爸,你终于醒了,吃点东西吧?”
阿郎摇摇头,爱怜的看着这双自五岁后就没见过面的女儿,现在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他倒地时记得是在地上的,也不知是不是那个凶巴巴的舅爷把他移到床上去的。他挣扎着坐了起来,思郎和念君马上关切的坐在了他身边。他伸出手,把思郎揽在怀里。又用右手抚摸着念君的脑袋:“好孩子,阿妈最后还关照什么了?”
思郎紧紧靠在阿郎的胸前:“阿妈说阿爸是好人。”
念君则跑到衣柜里拿出一个大的包袱,包的严丝合缝。她把包袱递给阿郎:“阿妈说,阿爸来后给阿妈换上再送她走。”
阿郎用颤抖的手把包袱打开,里面是一袭非常漂亮的婚纱,阿郎知道这是
阿媚一生的愿望,只是这美好愿望在生前没有达成。却要在去往天堂后走这么一道程序。而这样的愿望又有谁能够拒绝呢:“走,孩子们。咱们给阿妈换衣服去!”
父女三人很费力的给
阿媚把婚纱换上了,穿上婚纱的
阿媚比之前显得安详多了。但阿郎却感觉少了些什么:“思郎,念君。你俩一起出去买些白兰花回来,让阿爸在这里和阿妈说会话。”
思郎和念君听话的出去了,阿郎看着
阿媚:“
阿媚啊,我欠你的今生恐怕无法偿还了,就像你说的那样,百年千年轮回之后。我也会找到你。不管来世有多么远。你的情意我会当牛做马来回报的。。。。。。”
{
阿媚进了阿郎朋友开的厂子当了工人,阿郎因为要带着手下的员工安装设备,所以在厦门呆了整整三个月,这三个月是
阿媚最开心的日子,每天都能听见她的欢声笑语。而阿郎也从最初只是把他们的相识当做一场艳遇的心理状态变得有些渐渐喜欢上
阿媚了,只是他没有办法做选择。一旦做出选择那么对任何一方都是伤害,这是让他左右为难的地方。由于不能伤害,他也只能维持现状。静观事态发展,也就是说只能听天由命了。
三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阿郎所安装的设备已经交付使用。也到了他回上海的时候了,临别时虽说有万般不舍,也终究要分开了。阿郎把自己的呼机号和大哥大号码全部给了
阿媚,也给她买了个传呼机。以方便今后联络,直到阿郎回上海三个月后
阿媚打电话告诉他自己已经怀孕后,阿郎才匆匆再次赶赴厦门。。。。。
:“阿郎,我这样子已经不能去厂里了啊,很难看的。”
:“那就不要去了,或者把孩子拿掉也行。”
:“我不!”
:“那你准备生下来啊?”
:“是,那是我和你的结晶,不管怎样我都要把他生下来!”
:“可是我不能一直在你身边照顾你啊!”
:“你以为我就那么脆弱啊,你有事就忙你的,有空就来看看我。”
阿郎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的确很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定期给
阿媚汇钱。孕妇需要营养,况且
阿媚又不工作了,这是他必须做的事情。}
五
、
:“阿爸,我们回来啦!”随着思郎的叫唤,阿郎从沉思中清醒了过来,他接过俩姐妹手里的一大篮散发着浓郁香味的白兰花,开始一把把的撒在
阿媚的身上。直到所有的花骨朵全部覆盖在
阿媚的婚纱上,屋外响起了军乐队吹奏的乐曲声。伴着乐曲声还有炮仗的刺耳爆炸声,
阿媚的哥领着一群人把
阿媚抬起,缓缓抬出屋外。一辆灵车已经停在门口,思郎抱着
阿媚的照片,念君和阿郎各自拿着一只花圈。跟着众人也上了一辆大巴车,鞭炮鼓乐声中车子开始缓缓驶向殡仪馆。。。。。。
{
阿媚生产后阿郎并没有时间赶过去看她,只是在小孩子百日的时候回去了一次,给孩子做了百日庆典,晚上回到家中。俩人在床上看着一双襁褓中的女儿,
阿媚是一脸的幸福感:“阿郎,我文化不高,所以我请了起名的先生。老大叫思郎,老二叫念君。你不会责怪我吧?”
:“不会的,只要你开心就好。只是我最近太多的事情要处理,不能在你身边照顾你,我真的很过意不去。”
:“阿郎不要这么说,你能常来看我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
阿媚,我保证,只要我有空会常来的。”
前五年阿郎是做到了,他平均每月都要去一次,带好吃的,新衣服。玩具等等。而随着他的业务范围向海外扩展时,他的时间就没有那么多了。去
阿媚那的机会就大大减少,俩人的联系方式也从写信变成了电话,那时的手机已经开始普及。所以
阿媚也开始用短信方式和阿郎沟通,阿郎的手机里至今还存着
阿媚的许多诸如:“天气凉了,多穿点衣服。”:“开车要注意安全。”的问候短信,但她自己在被病魔折磨的异常痛苦的时候都没有让女儿给他打电话。直到带着深深的遗憾离世。是女儿自作主张给阿郎打电话的,所发生的这一切都让阿郎感到始料未及。可这世上哪有后悔药可以买呢?}
六
就在殡仪馆山后的公墓里,苍松翠柏间又多出了一块墓碑。上书:爱妻
阿媚永垂不朽!夫阿郎率女思郎,念君敬立。
阿郎和思郎,念君还有
阿媚哥都站在
阿媚的墓碑前,短短的两天时间,五十岁的阿郎一下子变得苍老了许多,神情萎靡。
阿媚哥问阿郎:“这俩丫头你准备怎么办?”
阿郎神情凝重的答道:“我带走,带她们回上海!”
阿媚哥也是一脸的严肃:“要是让我知道你对丫头们不好,我不会放过你!”
阿郎没有理会他,径自走到
阿媚的碑前,深深的鞠了一躬:“
阿媚,我把思郎念君带走了,你就放心吧。以后每年的清明我都会带她们回来看你的!”。。。。。。
(全文完)